哇,這篇到底要怎麼寫啊。總覺得我往後的人生裡可能還要重寫非常多次才可能真正觸及什麼,但不寫這篇的話也沒辦法寫後面聽的東西了,而且現在也是「透明雜誌FOREVER」EP發片期嘛,就盡力而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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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任何媒材的好作品都可以歸進三個範疇:一,讓你俯瞰、玩味的;它所有的組成元素都不超出你的經驗,但作者調度手法洗練,其「力學」有可看性。二,讓你仰望的;它有些元素超出你的經驗範圍,所以你需要運用想像力甚至借調其他文本作為調校工具,才能真正啟動整部敘事機器,雖然有點門檻,但它所能提供的刺激非常強烈。
三,簡直是描著你的身體輪廓畫出來的作品;它完整納入你的經驗,也裹住你那還沒有燒盡、冷卻、固定成經驗的曖昧意念--這是超自然體驗的領域。
高三指考前我看了小野不由美的「十二國記」動畫版,和「.hack//sign」(吃飽飯上樓假裝念書,八點下樓看,我還記得是在AXN播的),還在雲林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完全沒有租漫畫的習慣。大二的時候同寢學長跟我說師大白鹿洞開了,我開始沒事就泡在那,什麼鬼都看了。因為那時讀的全部都是自殺的小說家寫的作品,覺得光讀嚴肅的東西會瘋掉,才開始找動漫畫來平衡。大三的時候看了「涼宮春日的憂鬱」動畫版、「Kanon」動畫版,PTT的C-Chat開板,從C-Chat再連到ニコニコ動画(當時版權物氾濫極了,想看啥就能看啥)。基本上變成了阿宅。
大學四年買CD的頻率原本就很低,在這個時期更是降到谷底。聽的大多是所謂的後搖,適合腳在原地踏步、腦在頭殼裡面奔跑的那些曲子。我不知道其他人的狀況如何,但就我而言,光是反覆聽著無歌詞、小調的環境樂曲,很難說是在用音樂支撐生活,只不過開了個洞收集情緒的廢料。
大概是這樣的背景下,我聽到了透明雜誌。
透明雜誌 - 凌晨晚餐
二○○六年五月,曾一起在The Wall打工的CAD告訴我,當時似乎已離開草莓救星的昱人有個放克團Dink會在「搖滾瘋台大」表演。查團序的時候我發現Dink是醉月湖舞台的第二個團,前面還有一個透明雜誌。為了確認我到底要不要下午一點就跑過去,我做了一下功課,結果載到他們在碧潭「Campo」的表演靴腿(就是洪申豪問台下觀眾喜歡什麼金屬團的那個,檔案已經不見了)。
於是我就去了。還記得當天早上好像有下雨 ,期末考好像也要到了,我帶著傘和磚塊似的美國文學課本從師大走路到台大舊體,結果兩樣東西都沒用上,還在台大誠品看到日文版《青春電幻物語》小說,買下來壓死自己。來到烈日下的舞台前,和我同樣站在煮到快要冒泡的草地水窪裡的人,應該不超過三十個。
後來就一路聽了下去。南海藝廊 、地社、The Wall、Legacy、Pipe、阿帕808、吵年獸、音樂航空站。在P1透雜板發現洪申豪也算個宅宅,他們也聽metal和hardcore。我不記得「搖滾瘋台大」的時候他們有沒有說「大家好,我們是來自萬華的樂團」,但我隔沒兩天就在自己的無名網誌上記下未來回大四賃居住處的走法了:和平西路→艋舺大道待轉→右轉和平西路52巷→左轉和平西路30巷。
起初可能是這些富生活感的巧合吸住了眼睛,而耳朵聽的是〈凌晨晚餐〉的吉他刷扣滲出的那種朦朧灰藍(會讓我想到大四那間房子的窗簾),但EP聽久了之後,〈DICTATOR GIRL〉式的躁動也開始傳染過來了,耳朵主動要求更多吉他破音和直線行進,也就終於想通sky以前在小白兔放給我聽的東西是什麼;而live跑多了之後,「生活感」的「感」變成贅字、遭到刪除,剩下「生活」--B說她不是很喜歡很久以前他們表演時就只有跟前面朋友互動的感覺,但我其實覺得很好,因為那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社群,不是浸泡在各自傷痛中想像自己和旁人被音樂藥膏糊成一片的群體,而是有個名目定期聚聚、撞撞的一票人,他們只管讓身體叫腦袋閉嘴,音樂之於他們就像是球類運動的「球」,引發追逐和各種動作,但不會催動情緒上的嘔吐。我覺得自己正是在這樣的「生活」中復健的。你一個月又一個月看到他們不斷往前走,腳自然會動起來,自然會想:那就來做些什麼吧。
如今他們走出台北了,去年在日本獨立發行「我們的靈魂樂」日盤,今年的「透明雜誌Forever」EP由EMI發行日盤。剛知道消息時很為他們高興,但後來仔細想想,好像也不是那麼重要的事。因為對他們來說最要緊的,依舊是不間斷地把所有想表達的想法融鑄成耐磨、抗蝕的音樂,定期轟炸聽眾,產生雙向的激盪。對聽眾來說最要緊的,依舊是不斷回到現場,驗他們帶來的新貨。「Forever Young」畢竟意味永遠無法企及「完成」的階段,我現在相信這是一種祝福。
透明雜誌 - 透明雜誌FORE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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