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2月18日 星期日

不曾離開的房間

( live@新木場Studio Coast,影像截圖)

十二月十三日,神聖かまってちゃん的「8月32日」巡迴來到了新木場Studio Coast,ニコニコ動画利用他們的生放送(直播)服務進行官方全程轉播,畫質音質當然比かまってちゃん自己拿一台筆電硬幹來得好。我覺得這是進一步確認他們現場做的聲音到底是什麼感覺的好機會才點開來看,沒想到見證了他們的特產:吵架live。


剛接觸他們的時候就有讀到介紹他們○八、○九年左右live猛狀的心得文,但自己看了「8月32日」幾場巡迴下來,以為主流出道後他們已經收斂了,沒想到大錯特錯。

事情經過大概是這樣:の子在安可前最後幾首歌就開始講很長的MC拖時間,讀著台上大LED螢幕上飛過的網路聽眾訊息,遲遲不決定要唱什麼歌。其他團員開始哄他、催他,這時隱約就可以感覺到他的不爽了。安可的時候,團員沒聽出他MC暗示下一首歌是要唱〈OS宇宙人〉,讓他正式進入火大狀態,跟鍵盤手mono鬼打牆拌嘴。到了最後,時間只夠唱一首歌了,bass手ちばぎん不斷催促,但の子就只是不斷說他還要唱四首,要延長(※如果是一般人利用ニコニコ動画的生放送服務,每次開的轉播時段單位好像是半小時,但可「延長」),然後罵團員沒有「專業意識」。最後mono爆怒揍了の子一拳,兩人差點打起來,但被隔開;の子繼續碎碎念,鼓手みさこ忍不住也罵了一句「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幫忙你才能站在這裡」,の子衝向鼓組被架開,直接扛到場外,其他團員也跟著退場,最後經紀人劍樹人出來道歉。

看完live的第一瞬間,身為一個只想好好聽音樂的聽眾,我實在很賭爛の子。嘴巴上說要有服務聽眾的精神,實際上就是遲遲不唱歌,把聽眾晾在原地。但看完2ch的一些討論和MUSICA在「つまんね」和「みんな死ね」發行時刊出的の子訪談,想法又有了一些改變。

基本上在の子心中,「表演」不只是唱唱歌、彈彈吉他而已。與他人的連結(我不覺得用「溝通」這個字是精準的)都算是一種表演,或者更極端地說,與他人的連結都必須是一種表演。所以他才會嗆其他團員沒有「專業意識」--當時在他心中,音樂不是作為表演的第一優先手段,反叛的態度或煽動性的語言才是;嘴巴上說還要再唱四首歌,但他關心的或許根本就不是究竟能唱幾首的執行面問題,而是感覺自己有製造戲劇性給觀眾作為真正「內容」的義務(他的劇本說不定是:團員和他一起胡搞,最後讓工作人員來制止)。其他團員視演奏為表演內容,出發點和他完全不同,吵架也是當然的。

「與他人的連結都必須是一種表演」的思維模式大概就是の子脫軌行為的根源吧,不難想像它是如何生成的。中學時代被霸凌、高中就休學的他,在社會上是隱形人,相對地,一般的社交模式和規範在他心中也不曾確立(也可能是不被他採信)。而後,為了擺脫孤絕的狀態,他投入帶有表演和連結性質的網際網路,內化其中的匿名社交邏輯。結果是,他無法像某些偏激的網路使用者那樣,切換「匿名社交」和「非匿名社交」的語言使用策略。他等於是被下載到這個現實世界的2ch鄉民。

說這些也不是要為の子辯駁什麼。放大他的悲慘經驗當作免罪符並不健康,但無視他的生命歷程,直接拿常識性的判準來控訴他也沒什麼意義,不如拿那時間去做做別的事情、看看別的東西。而且不止の子,世界上有很多現象都可以這樣看待--我想說的或許就只是這樣吧。

我第一次感覺到創作者和聽眾之間安全距離的鬆動,是在二○○六年一月一日,張懸邊哭邊唱〈No Way Out〉。那是在表演的形式下,聽眾對創作者生命的一種掠奪、加害、窺視:我們花錢買下她料理出來的痛苦,吞入腹中,壯大自己,消化成感動。這樣的戲碼經常上演,所以偶爾讓の子這樣的傢伙來逆轉一下表演場域的角色關係,換觀眾扮演羔羊,或許也還不算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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